真理因为恐惧，无法挪动自己的脚。
钟表匠已经回身摆出了防御的架势，但她“哦呀”地，有些惊讶。
一直在门边做着听众的洛月辉，不知何时已经跑到了两人中间，双手勉强地格挡住了凛冬的重拳，甚至因为过分使劲，脸都涨得通红了。
“噗哈！可...可算是赶上了...”
洛月辉把同样吃惊的凛冬的手放开，大口大口地喘着气。
“你这家伙...为什么...？”
“嘛...虽然我一直派不上用场，但是我也绝不能放任在罗德岛发生内讧。”他甩了甩手腕，似乎是很痛的样子。不过能扛住凛冬这一下，说明小博士身体还不赖。
真理回过了神，才发现桌上的东西散落一地——Dr.洛月辉，是从桌子上直接翻过去才做到了快速移动的。
“我觉得，你们之间的怨恨根本不是因为真正直接的事...你们都只是在固执己见而已。”
“什么意思？”凛冬直视着她曾经“看不起”的软弱博士。
“就是说啊，”洛月辉顿了顿。“其实只是自己强加给对方的恨意。只要好好沟通的话，一定可以...”
凛冬果断地说道：“不可能。和敌人没什么好谈的。”
钟表匠冷笑着。“这件事，我和你出奇的一致。”
然而真理却在冷静地思考之后，站在了洛月辉的一边。“我支持博士。听了那个人的话，我发现我们之前的成见是错的...至少，把心里话说出来吧。”
“啧。”凛冬不快地咂舌，瞟了一眼同样很是不爽的钟表匠。
“让这个人滚，你留下，懦弱的家伙。真理，你也出去吧。”
洛月辉目视着两人一言不发地退出了会议室，转而望向了站在窗边远眺的凛冬。
暴风雪已经过去了，暖阳开始融化积雪。冬天不再那么严酷。名为“愤怒”的坚冰之下，孤独、寂寞而凄美的轮廓渐渐明朗起来。她时而豪放，时而残忍，时而淡然，也有像这样的时候，会放松自己强悍的外表，透露出一点乌萨斯式的柔情。凛冬，承受了这个年纪的女孩不该背负的沉重过往。也许除了真理，再没人见到过这么疲惫的凛冬了。
“我出生、成长在切尔诺伯格。没人会比我更清楚这座城市的美好，也没人比我更明白这座城市从根部开始已经腐烂了。”
“乌萨斯人从小就要接受军事化的训练...对于我，就是一天又一天在寒风中的操练和格斗训练。有些小孩，运气不好的话，家长完全是不会把他们当做孩子看待的，在他们眼中，只是流着自己血的机器。几乎所有乌萨斯人都是死板、冷血的动物。我的父母没有限制我阅读的自由，因此我能够了解到不少。我不觉得他们是错的，但绝称不上正确，只是顺应着他们千百年来生存的规律而已。”
“但是我在中学时，开始改变了...真理，我一开始只是觉得她和那些人没什么区别，胆小怕死的懦夫。然而，她却有着和其他人都不同的真知灼见，并且那种思想，让人觉得...”
凛冬举着手很纠结地比划着，但是却说不出个所以然，反而显得蠢蠢的。
“啧，我也说不清。也就是很有吸引力吧。”
洛月辉温和地追问：“那么，大概是什么样的一种思想呢？”
“她对我们说，要有勇气去直视真理。”
“就是她代号的来源吗？”
“差不多吧，她总是喜欢把真理挂在嘴边，有个家伙开玩笑叫她‘真理’，就流传开来了。”
洛月辉点点头，又问：“那到现在，钟表匠还没出现过啊？”
凛冬停下来，瞪了洛月辉一眼。
“那个家伙，在中学时是个交际花。出身高贵的留学生在哪个地方都很受欢迎。但是她有点儿不同...她有时候也会聚在真理身边，听些什么。但是归根结底，是和我没有什么关系的普通学生罢了。”
“但是，事情突然失控了。她不知怎的被感染了，成为矿石病患者。乌萨斯对于感染者一向不留情面，这也是为什么她被关到了‘那个营’。我不知道那段时间她遭受了什么，但是绝对不会高于牲畜的待遇。”
凛冬叹了口气，继续自己的叙述。
“我们自己哺育出了一只恶魔。她制造了混乱，逃出了切尔诺伯格，此后销声匿迹了几年，然后：带来了毁灭。钟表匠摧毁了切尔诺伯格脆弱的防御体系，打破了感染者和乌萨斯人之间最后的高墙。然后的事情，你也知道。”
洛月辉的手托着下巴，深意藏在不言之中。
“你还是没有点明中心啊？”
凛冬皱皱眉头。但她压制住了自己的不快。
“我们逃出来的时候，带着不少的人，大多数都是已经没法回到市区的同学。在路上，也和真理她们一行人汇合了。但是...慢慢地，只剩下了很少的人。”
“和你一起到这里来的？那不才十来个人吗？”
“你什么都不知道！”凛冬拍桌而起。“你根本不知道我们一路上遇到过什么！”
洛月辉没有生气，也没有退缩，而是微笑着压压手，让她稍微冷静一下。
看到凛冬平复了心情，洛月辉清清嗓子。“咳咳。恕我直言，你是不是在因为没能保护自己的同伴而内疚？”
凛冬抬眼看了他一会儿，继而闭眼、深吸一口气，仿佛做出重大决定一般，重重地点头。
“然后...”洛月辉咬咬上唇。“其实，你对钟表匠的恨意，更多来自于——你把她当做了自己悔恨的载体？因为你无法找到一个能去灌输负面情绪的对象，而又害怕着这种重压会压溃自己...那么，你就开始憎恨着她，钟表匠。”
凛冬放在桌上的手因为过度用力而颤抖，血管清晰可见。这样直白了当的指责，显然对于任何人都不好受。但是凛冬却没有暴走，紧促的呼吸反而渐渐平稳下来。
“你说的...也有道理啊。我早就知道了...但是，由别人说出来似乎不太一样。真理肯定也明白，我恨那个人只是因为这种微不足道的小事，但她应该是不敢说破的吧。”
凛冬又长吁一口气，站了起来。
“没想到，你还是个不错的心理咨询师。心情畅快多了。但我还是那句话——”
凛冬抛过来一个挑衅而又赞许般的眼神。
“如果你就只是这种聆听者的程度的话，我总有一天会取代你、成为这里的老大的。”
洛月辉轻轻地笑着，用手指点点她，说道：“有胆就来吧。还有啊——其实那也不是微不足道的小事。这么久以来，你能一直帮助我们、为了罗德岛战斗，还要去关心身边的那些人，对于女孩来说，无论如何也是太过沉重的担子了。辛苦了，但也请以后不要再独自承担，我们都会在你身边的。”
凛冬慌慌忙忙地撇过头，一头扎向了门口，嘴里嘟囔着：“麻烦死了！不要管我的事...”
洛月辉刚想出门，才发现阿米娅一直站在外面。
“博士，做得很好啊！”
虽然没对凛冬说，但其实摄像头全程监视着会议室，防止出现意外。
“这是我应该做的。钟表匠那边呢？”
阿米娅拿出了PAD。“要看看录像吗？”
“不用了，待会儿再说吧。是谁负责的？”
“施纳伯尔先生...他一直在边上，没说过话，负责交涉的是...”
“谁？”
“独行侠先生。”
洛月辉伸了个懒腰。“不是凯尔希医生啊。不过也好，独行侠没有什么架子，也很会说话。”
“不过，独行侠先生让博士之后去找他一下。”
洛月辉苦笑着。
听别人的故事，也挺累的啊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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